1 一個小小的「出糗」經歷,
對孩子帶來巨大的「傷害」
同事小麗,最近分享了一件童年往事,令人感觸頗深。
她小時候很喜歡唱歌跳舞,是老師同學眼里公認的文娛小能手。
四年級那年,她被選上學校的合唱團,準備外出參加比賽。
她很興奮,也很努力。
每天早早起床開嗓練聲,下午一放學就躲進房間練習比賽曲目,常常連晚飯都忘了吃。
然而,正當她信心滿滿地迎接比賽到來時,卻當眾出了個糗。
在比賽前一天下午,老師檢查個人獨唱。
小麗唱到一半時,突然忘詞跑調了。
她努力把調拉回來,想堅持唱完,但老師卻粗暴地打斷了她:「明天比賽,你不用上場了。」
「老師,可以讓我再唱一遍嗎?」小麗懇求道。
「不用唱了,你現在唱跑調,很可能明天上台也會跑調,影響整個合唱團的表現。」老師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
小麗失落地回到教室,當時其他同學正在上體育課,她一個人坐在座位上。
想到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堅持和努力不被認可,還被殘忍「拋棄」;
想到自己接下來可能會遭到同學嘲笑與議論,成為一個「笑柄」……
突然,一股強大的悲傷與羞恥迎面撲來,瞬間將她拽進黑暗的谷底。
整個下午,她都努力將自己隱藏在角落里,充滿忐忑與不安,生怕同學知曉她被合唱團淘汰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她飛一般跑回家里,躲進房間哭了起來。
晚上媽媽進房間喊她吃飯,看她整個人不對勁,詢問原因。
小麗支支吾吾地講了事情原委,并懇求媽媽替她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但媽媽卻完全不把它當回事,大聲嚷嚷出來:
「這有什麼好丟臉的?不去更好,省得你一天到晚咿咿呀呀的,把學習都耽誤了!」
后來在晚飯的時候,媽媽還專門將這件事當笑話一樣抖露出來,讓全家人見證小麗的糗事。
那一刻,小麗羞愧到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從那以后,小麗再也不唱歌了,并開始厭惡一切與音樂有關的東西。
大學時,一位男生當眾向她表白,站在舞台上為她獻唱了一首蘇打綠的《小情歌》。
她其實心里一直很喜歡那位男生,也渴望跟對方建立聯結。
但那一刻不知怎的,她突然冒出一股強烈的憤怒,感覺對方正在用音樂「羞辱」她。
隨后,她一句話沒說,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兩人關系不了了之。
至今回憶起,小麗依舊深感懊悔。
這些年,她陸陸續續談過幾次戀愛,但卻再也沒出現過當初對那位男生心動的感覺。
這是一個充滿遺憾的悲傷故事。
而透過它,讓人也看到了:
一個小小的「出糗」 經歷,對一個孩子巨大的「傷害」。
2 出糗,從來不是一件小事,
而是關乎「生死」的大事。
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大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一件糗事,會對一個孩子造成如此大的傷害,
甚至還形成了一個深刻的創傷記憶,持續影響著孩子接下來的命運走向?
針對這個現象,透過心理學視角做進一步解釋。
心理學家溫尼科特說,每個人的自我就像是一個能量球。
想象你是一個能量體——
作為能量體,你的任何一個動力,如欲望、需求和想表達的聲音、情緒等,都像是章魚伸出的一個能量觸角。
這個能量觸角,本來是灰色的、中性的。
如果能夠被其它能量體接住,它就會變成白色能量——
即:愛、熱情與創造力等。
相反,如果被拒絕或被忽視了,它就會變成黑色能量——
即:恨、攻擊與毀滅欲等。
黑色能量和白色能量,其實還可以換成另一套語言:死亡力量和生命力量。
任何一個動力一旦升起,它就是一個獨立的生命。
如果在關系中被接住,就意味著它的存在就被證明了,也就得生了;
如果在關系中沒被接住,就意味著它的存在被否定,甚至要被殺死了。
這時,這股能量的死亡焦慮就會被喚起,破壞欲望由此而生。
如果這份破壞欲繼續向外表達,就會變成對外界的攻擊;
但如果破壞欲向內轉向攻擊自己,就會構成「自我壓制」。
而一份動力的發展水準,是和它主人的心理發展水準相匹配的。
比如:
一個6個月大的嬰兒想喝奶——
一旦這份動力沒有被及時滿足,TA的死亡焦慮就會被喚起,產生一股想要摧毀[乳.房]的沖動。
一個3歲的孩子想自己吃飯——
一旦這份動力受到大人的壓制,TA的死亡焦慮就會被喚起,甚至還會摔碗發脾氣表示抗議。
一個10歲兒童立志考年級第一名——
一旦這份動力遭遇挫折,比如考試失利等,TA的死亡焦慮也會被喚起,并由此產生自我懷疑。
如果這時TA不幸遭到周圍人的嘲笑,則會產生巨大的羞恥感,認為自己非常糟糕,一無是處。
從而也就理解了,為什麼一個小小的出糗經歷,會對小麗造成如此巨大的傷害。
因為呀,在現實層面,這只是一件因唱歌跑調而被合唱團淘汰的小糗事;
但回歸到心理層面,卻是關于她個人意志和動力的「生死轉化」 。
她小時候熱愛唱歌跳舞。
當這份動力獲得了老師同學認可,在關系中被接住以后,就變成了生命能量,促使她不斷投入時間精力去練習,精益求精。
而當被合唱團老師粗暴拒絕,并被家人一通嘲笑以后,它就變成了死亡力量——
仿佛在那一刻,有些東西在她心里熄滅了,并喚起了她的死亡焦慮,破壞欲望由此而生。
一開始,這份破壞欲轉向她自己,迫使她壓制了自己的需求,并放棄了自己最鐘愛的音樂;
后來,它變成了對外界的攻擊,令她在羞恥之下,不自覺地傷害了一位男生,破壞了關系。
由此可見,對一個孩子而言——
出糗,從來不是一件小事,而是關乎「生死」的大事。
3 孩子出糗了,父母該怎麼做?
這時問題來了,孩子出糗了,父母要怎麼做,才能減少類似的傷害呢?
基于這些年的觀察,總結出很關鍵的2點:
① 肯定孩子糗事背后的動力。
誠如前文所言,孩子之所以出糗,是因為TA背后升起了一份需求或動力。
但由于自身力量不足,或采取的方式不恰當,導致TA暫時無法達成需求。
從而令TA產生深深的羞恥感和挫敗感。
在這種情境之下,如果孩子糗事背后的動力依然能在關系中被接住,獲得肯定和認可,情況就會好很多。
朋友Q,曾分享過他的一個故事。
小時候家里窮,父母很少給他零花錢。
有一次他看到同桌買了一支非常酷的鋼筆,心里很羨慕。
于是他偷偷從父親口袋里拿走了5塊錢,買了一支跟同桌一樣的鋼筆。
父親知道后大發雷霆,將他拖到院子里,大庭廣眾之下將他抽了一頓。
那一刻,Q感覺自己被釘在了「惡人」的恥辱柱上,這輩子都沒辦法抬起頭做人了。
當天晚上,他悄悄收拾行李,準備離家出走。
這時,爺爺走了進來,坐在床邊溫和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很喜歡書法,這很好。我也知道你需要一支好鋼筆,一直都想著送一支給你的,這下正好,你自己跑去買了。」
「爺爺,我……」
「來,我這里有5塊錢,你拿去還給你爸爸,我們不能不經他同意就拿他的錢。那支鋼筆就算是爺爺送給你的,我也希望我們家未來能出一個大書法家呢。」
爺爺的話,讓Q確信了3點:
我喜歡練習書法,是一件好事;
我想要一支好鋼筆,這個需求是合理的;
但偷爸爸的錢是不對的,這個我要改正。
從那以后,Q再也沒有偷過家人的錢,并一直將對書法的愛好堅持了下去,練就了一手好字。
② 共情孩子出糗后的羞恥感。
肯定完孩子糗事背后的動力以后,我們同時也要理解出糗本身帶給孩子的挫敗感和羞恥感。
就像前文所言,一個弱小的孩子,當發出一個需求或動力卻無法得到滿足時,很容易感到挫敗:
「我簡直糟糕透了,什麼都做不好,注定一無是處……」
同時由于孩子自我中心的認知傾向,當遭遇挫敗出糗以后,TA會認為全世界都盯著TA看,都會因此嘲笑TA,看不起TA。
羞恥感由此產生。
在日劇《心理醫生恭介》里,有一名12歲的來訪者小泉。
她的爸爸,則是一名優秀的警察,常年在外忙碌。
成長過程中,每當遭遇挫折時,周圍親戚、學校老師,都會不斷鼓勵她:「你是警察的女兒,你一定要堅強。」
從而給小泉一種感覺:作為警察的孩子,自己有義務要讓自己成熟起來。
為此,她不斷給自己下達各種指令,強迫自己快速成長,做一個「完美的孩子」。
但壓力一大,她就會特別焦慮,越焦慮,學習越不好,成績不斷下滑,令她感覺很丟臉。
后來實在承受不往壓力,她開始考試作弊,篡改成績單……
有一回,她被老師當場抓獲,然后被全校通報批評。
晚上回到家,她感覺愧對父親,糟糕透了。
她哭著向父親坦誠:
「我很想變強大,但是我沒有自信,我知道自己不夠勇敢,不夠堅強,也不夠優秀,甚至有時還會撒謊,考試也會作弊……」
父親耐心地聽完,沒有批評和指責,而是溫和地回應道:
「沒關系,這些混蛋事,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統統都干過,沒少被爺爺懲罰,丟臉丟到家了。 」
小泉:「你這樣也能當警察啊?」
父親:「哈哈,后來長大了就懂事了嘛。」
就這樣,在父親的共情之下,小泉逐漸放下了強迫自己變完美的執念。
焦慮緩解以后,她整個人開始變得松弛,并能專注于學習上,成績慢慢有所提升。
寫到這里,又想起了同事小麗。
如果當初她在被合唱團淘汰的時候,能夠有一個聲音告訴她:
你喜歡唱歌,是一件好事;
你渴望跟隨合唱團一起演出,是合理的;
哪怕最杰出的歌手,也有唱歌跑調的時候,
老師沒有選擇你,是他的事,并不代表你不夠好……
結果會怎樣呢?
小麗會不會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繼續堅持唱歌的夢想,走向更寬廣的舞台呢?
在面對心儀男生用音樂表白時,小麗會不會跳出羞恥感的羈絆,基于自己內心的真實感覺去坦然接受呢?
小麗的故事,就像一面被放大的鏡子,映射著當下許多人成長的影子。
想對這樣的人說,
也許,你也曾有過類似的出糗經歷,并持續被它困擾著,感覺很丟臉。
你的愿望和需求沒有被承接住,你受到的傷害也沒有被看見過。
在此,想先跟你說一句:這不是你的錯。
你的需求是合理的,你的愿望是真實的,別人沒接住是他們的事情,但這不是你的錯。
過去那個孱弱無助的你,一個人背負著這份沉重的羞恥與負擔,真的很不容易;
現如今,我們已經長大,已經具備成人的力量。
可以嘗試去聯結、滋養內心深處那個孱弱無助的自己,為TA賦能——
嘗試去療愈這份羞恥感,看見事件背后的真實動力,再次點亮自己的生命能量。
嘿!別害怕,我和你一起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