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很多小伙伴而言,讀大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對于日本窮人家的孩子而言,讀大學卻是人生無法企及的奢望,寒門再難出貴子。
窮孩子不允許上大學,要立即找工作賺錢,不然日本政府就會砍去原本屬于他們的生活補助費。
日本會為那些經濟情況欠佳的家庭提供一定的生活補助費,這些家庭被稱為「生活保護世帶」,可以理解為日本的「低保家庭」。
小儚就是生于這樣一個低保家庭中。
父母在她年幼的時候就離異了,她跟隨母親生活,後來母親因為抑郁癥而長期無法正常工作,她一家開始接受政府的生活補助。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小儚在記事開始,就負責做家務和照料母親。可惜母親的病導致無論怎樣收拾,家里的環境很快就會變得亂糟糟。
在這種艱難的環境中長大,小儚一直都自強不息。她熱愛學習,學習是為數不多能給她帶來快樂、讓她內心平靜的事情,哪怕有時候備考的時候家里停電了,她也會點蠟燭、挑燈夜戰。
她從小就懷抱著美術夢,憧憬自己能夠考上大學圓夢。
後來,她排除萬難、終于考上了某國立大學,但這僅僅是她悲劇人生的開始。
小儚想讀大學,就必須進行「世帶分離」,也就是低保家庭成員升入大學時需進行戶口分離操作。
日本現行規定,大學生被視作「有工作能力的人」、「可以賺錢的勞動力」,如果想讀大學就必須將自己從生活保護的援助對象中剔除。
因此,她被迫從低保家庭的戶口中剔除,從此沒了相關的生活補助。母親竟然要求她支付因世帶分離而減少的那部分補助,大概每月4萬日元。
即便小儚憑借優異的成績獲得了學費減免,以及無利息獎學金的優待,但是讀大學之后,她在經濟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除了必須每月給母親補上4萬日元補助,她還要支付自己的生活費、教材費等等費用。
為此,她短暫的大學生涯除了上課就是兼職。她必須同時身兼多份兼職,從早上一直做深夜,才有能力承擔自己的大學生活。
這樣的日子雖是艱苦,但也快樂。然而很快她又墮入深淵中。因為過度勞累,導致飲食障礙和抑郁癥,她被迫休學。
「別的孩子都能依靠父母吃喝玩樂,為什麼偏偏就是我這麼倒霉?說不上妒忌,但是心里真的特別難受。」
小儚這才發現了日本社會的一個bug,那就是窮人原來是不被允許上大學的,窮人的生活必須要以賺錢為前提,日本并不存在均等的教育機會。
她感到自己拼命活到現在、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都遭到了否定。
她將自己的經歷畫成漫畫發到推特,旁人或許會感到負能量滿滿,但實則飽含了她自己內心深處最脆弱的部分以及孤立無援的困境。
「努力不能獲得相應的回報。」
她的漫畫獲得了同樣是出身底層的寒門學子的共鳴,畢竟,她并不是日本唯一一個無法圓大學夢的孩子。
文春曾寫過一篇名為「大學是奢侈品」的紀實文章,同樣揭露了日本窮人難以上大學的悲慘現實。
在還很小的時候,她就迫切希望能結婚,重新建立一個新家庭,逃離自己的原生家庭。與此同時,她又會心頭一緊:
如果將來自己的丈夫或者孩子對自己拳打腳踢,而自己又沒有經濟能力的話,就不能逃跑,還必須身處相同的地獄。每每想到這,她都會感到毛骨悚然。
為此,她將人生都寄托在學習上。她拼命學習、希望以后能夠考到好大學、找份好工作,從此扭轉自己悲慘的人生。
然而每當自己提出要上大學的時候,母親就會大罵她自私:「如果妳不出去工作賺錢,這個家會怎樣呢?」
母親的話總會讓她涌上一股罪惡感,讓她感覺自己上大學、接受高等教育是在做一件過分的事情。
不過她後來還是不顧母親反對,以不讓父母成為擔保人的特別制度借到了數百萬日元的獎學金順利上大學。
A子順利入學后,每個月匯到賬戶上的獎學金都由母親管理,有時候母親也會拿她的獎學金去幫補家用,因此她需要一邊打工兼職一邊上學。
她從早上6點就在便利店打工,結束后再花1小時去上課,下課后再去居酒屋打工,有時候會去補習班做兼職講師。周末也是一整天都在神社打工。
然而她的大學生活很快就畫上句號。大學二年級,哥哥家暴升級,每天都會打她,導致她身心受損,甚至患上了PTSD。
她甚至哭著懇求母親放自己走:「從此我的生活由自己承擔,請讓我離開!」
然而每每到這個時候,母親就會咒罵她:「想離開我們?妳想得美!」
為了不放棄學業,她申請領取生活補助,沒想到卻被窗口負責人冷嘲熱諷:
「大學生還想領補助?從大學退學之后再來申請!」
事實上,在日本,出身貧窮家庭的孩子想上大學,真的非常困難。
1963年,厚生省規定「接受生活補助的人不允許讀大學」,從此這成為持續了60年的明文規定。
如今日本大學以及職業學校的升學率,包含復讀生在內高達83.8%,然而低保家庭的大學升學率僅為39.9%,不足前者的一半。
此外,日本是世界主要發達國家中、高等教育最依賴父母的國家,教育費用中家庭支出為52.7%。在教育費用依賴父母的情況下,子女能否接受教育只取決于父母的經濟狀況。
然而日本家庭年收入持續減少,從1994年高峰期664.2萬日元下降到2018年552. 3萬日元。
在家庭年收入普遍減少的同時,教育費卻持續高漲,特別是學費。
國立大學1975年學費僅為3萬6000日元,入學費為5萬日元。如今學費53萬5800日元,入學費28萬2000日元。學費漲了14.8倍、入學費漲了5.6倍。私立大學的負擔更大。
大學是奢侈品,可見一斑。
如今隨著全球通脹、物價燃料價格飆升,許多日本普通人的生活變得舉步維艱。在這種情況下,父母能夠給孩子的生活費和零花錢就會相應減少。因此,孩子只能通過借獎學金和打工來維持學習和生活。
近年來日本大學生對獎學金有所顧忌,有74.4%的學生對借款和還款感到不安。
日本大學生獎學金平均借款為324萬3000日元,借款500萬日元以上的比例上升到12. 4%,因無法償還獎學金而破產的年輕人不斷出現。
與此同時,借款人數出現了減少的取向,從1999年50萬人到2013年144萬人達到頂峰,直到2018年銳減到127萬人。
有律師表示,在日本現行政策之下,父母會成為孩子升學的阻力。戶口分離是導致升學率差異極大的重要原因。高中與大學畢業的工資水平差距明顯。實際上,自我升學有助于未來提高收入,并且促進本人以及家庭未來的經濟獨立。
為了窮孩子也能正常上大學,小儚聯合其他寒門學子一起,要求日本政府更改生活補助的方式,最終獲得了超過2萬6000個簽名,并且上交到厚生省。
厚生省很快就出示了一份重新修訂生活保護制度的五年報告書,表示出身普通家庭的大學生也在通過獎學金和兼職等補貼學費、生活費。 如果讓接受生活保障的人上大學的話,那麼會有相當數量的大學生成為保障對象,為此非常有必要慎重考慮。
因此,目前依舊維持原有規定,不作任何改變。
對此,有人反思,日本政府讓父母承擔高額的教育費用,本身就有問題。
「父母承擔高額的大學學費,這樣的做法不是也有問題嗎?這并不是生活補助的問題。如果父母交不起學費,孩子只好放棄了。金錢上沒有富余的父母,學費會成為他們很大的負擔。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的既不是自己的努力,也不是獎學金。本來日本就以減輕私立大學和國立大學的差距為由,提高了國立大學的學費,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需要進行根本性額改革。不僅僅是生活保護家庭的孩子,而是那些真正想要學習的孩子。他們不能因為經濟原因而放棄升學、孩子的教育成為家庭的巨大負擔。」
有人認為,高等教育確實就是奢侈品。
「有的大學是可以公費學習的,還能拿到工資。如果真的想接受高等教育的話,只要以大學為目標努力就可以了。不管是不是普通家庭,義務教育以上的教育,都可以說是奢侈吧。 我想,如果真的想拓展自己人生的話,自己的努力不是必要的嗎?」
有人覺得,將家庭的責任全都轉嫁給國家是錯誤的。
「生活保護始終都是最低限度的保護,大學也不是義務,如果真的想學習的話,一邊工作一邊上學的人也很多。生在不幸的父母身邊也許是沒有運氣,但是把責任全都轉嫁給國家是錯誤的。」
小儚則回應,自己并非是想要一輩子都接受生活補助。
「上大學是人生的奢望嗎?我經常會這樣問自己,但這個問題本身很荒謬,因為受到家庭、經濟等因素影響而無法繼續享受教育,這種社會真的好嗎?」
如此看來,日本在保障教育相對公平的方面上,還是任重而道遠。